瘦西湖的瘦味

题记一

你热爱身边的一切要达到眼里滚动热泪的境界。-- 诗人艾青

题记二

旅途之重逢，有时竟如文学作品描写的那样，披发诗意！

若到[链接]去踩踩，可见数十幅此次扬州之行的照片。接待惠临！感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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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历的年尾事实下场不像年尾。-- 2009年12月31日之夜，窗别传来爆竹声断断续续，零零星星。

在书房，捧读《荷塘月色》。

“这几天心里颇不安好。今晚在院子里坐着纳凉，倏忽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，在这满月的光里，总该还有一番样子吧。......”

默诵，思维起头活跃起来。

-- 朱自清在“满月的光里”，见到了“还有一番样子”的荷塘，写下了千古绝唱 – 《荷塘月色》。朱师长教师的家乡 – 扬州，还有她的瘦西湖，值此严冬腊月，也应该还有一番样子吧？

“烟花三月”似乎定格了“下扬州”的最佳时刻。何不来一个反季旅游 -- 严冬腊月下扬州呢？-- 我想。

2010年1月12日，一年夜早，与驴友从不美观音山下的瘦西湖北门进入。从北门到五亭桥，步行约半个小时。风和日丽，却湖面有冰。一路上，除了见到一些工人在运土，垒坡，几乎不见旅客。这一带，是瘦西湖的新扩建部门，占地面积很年夜，有美丽的亭阁，有人工瀑布，还有不少巨树，看得出来，是新近从别处移栽过来的。

-- 新辟的景点，没有历史积淀，缺乏文化底蕴，走过路过而已。

-- 瘦西湖的美，在于一个“瘦”字，去和杭州西湖比肥比胖，岂不是“东施效颦”吗？

-- 再说，再美的景点，缺失踪了文化，不外是一杯白开水，只能解渴，不能品味。

两人走过新辟的景区，步履仓皇，边走边聊。

我们知道，瘦西湖的“焦点”乃窈窕盘曲的湖道，再串以一系列的景点，诸如：长堤春柳、四桥烟雨、徐园、小金山、垂钓台、五亭桥、白塔、二十四桥、玲珑花界、熙春台、望春楼、吟月茶室、湖滨长廊、石壁流淙、静喷香书屋。如斯一来，瘦西湖就成了一幅瘦瘦的自然秀美的国画长卷。

我们知道，扬州正在全力让瘦西湖长年夜长胖 – 据说，今朝瘦西湖的游览面积达5平方公里，比原本扩年夜了5倍，整个景区面积达12平方公里。累计投入资金约40亿元！

-- 到了！

-- 哦，五亭桥，小白塔！

-- 几年不见，一切如旧。

-- 如旧的，是这桥，这塔吧？（我问）

2008年5月，我圆了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之梦。

从五亭桥至熙春台，沿湖畔青砖小道行，十分钟可以走完。那日，走了约一个多小时。一路，旅客如蚁，莺飞燕语，桃红柳绿，芍药盛开。一切可以用来形容春天的美词佳句，都堆砌在这条湖畔小道上，也并不为过。

此一时，彼一时也。

严冬腊月的瘦西湖，湖面的一半，被薄冰所封，另一半则寒波泛动。

熙春台，一个诗情横溢的名字！“熙春”，出自老子的“世人熙熙，如登春台”吧？

可是，今天的熙春台，不见“世人熙熙”，门可罗雀。两人直上二楼的茶馆。

已近十时，我们竟是今天的首批茶客！三位红装扬州少女，见客上楼，先起立迎客，再坐下，起头弹奏古筝，一曲《***》，另一曲《烟花三月》。

茶室上，新铺了猩红的地毯，有美男、天籁、窗景、喷香茗、书报、茶点……；

临窗的一张圆桌，太阳照射在桌面上，品茶、念书、不美观景、听听古筝、发发呆……。

一群旅客登楼，蜂拥着一位官员，似乎有相当级别。他们先来到南窗前，瘦西湖尽收眼底，五亭桥和小白塔遥遥在望。

-- 这扇窗户，被我们称作扬州第一窗！（扬州主人介绍）

-- 不，不，我看，简直是“中国第一窗”！（官员说）

-- 哈-哈-哈！-- 对-对-对（世人忙不迭地拥护）

听罢三位扬州少女的古筝吹奏，官员带头拍手。年夜叫：扬州美男，扬州果真出佳丽！说罢，官员与美男一一握手后，鱼贯下楼。

起身来到窗前，我举起相机，瞄准窗外景色，由近及远，连带窗棂，拍摄了一张照片。

--“扬州第一窗”，真是！一句话，让窗景也变得更美啦（我对驴友说）

-- 这就是包装的功能。（友答）

-- 对！我们下楼去逛逛吧。（我提议）

于是，略略清算了桌上的茶具，书报等，跟三位扬州少女（她们兼茶室的处事员）打了号召，便下楼入园。

-- 柳占三春色；荷喷香四座风。（来到一座小亭，驴友作声读出了门柱上的楹联）

-- 一副“反季”对联！

-- 瘦西湖一向有“翰墨园林”之称，瘦西湖的楹联还专门出了一册书！

-- 柳占三春色，仿佛是从唐人温庭筠的一首诗里借来的，在那首诗里，温庭筠写道：柳占三春色，莺偷百鸟声。一个“占”字，一个“偷”字给少年的我留下难忘印象。

-- 这副对联，是由名句拼缀而成，想不起了，“荷喷香四座风”来自那首古诗。

面临一副楹联，你一言，我一语。

-- 土着土偶呼止，弗听，嚼之，涩甚，急吐去。下骑觅泉漱口，始能言。土着土偶年夜笑。盖柿须摘下，煮一沸始去其涩，余不知也。

适才，我在熙春台读的沈复的《浮生六记》，其中有上面这段文字。

学界常用“瘦硬的美”来形容鲁迅及其作品，此时，品味小亭的楹联，又自然联想到沈复的这段文字。“瘦硬的美”，不正可以用来形容我们汉语的文字表达吗？-- 我想。

谁人，能再省略沈复上段文字（共计52字）之一字？

谁人，能再省略“柳占三春色，荷喷香四座风”中之一字？

我在熙春台茶室上读的是《浮生六记》的英汉对照本。译者是林语堂，林师长教师对上段文字供给了佳译：

The native people tried to stop me, but I wouldn’t listen to them. Only after taking a bite did I find it to have a very harsh flavor. So much so that I quickly spat it out and had to come down from horseback and rinse my mouth at a spring before I could speak, to the great merriment of my native advisers. For persimmons should be boiled in order to take away their harsh flavor, but I learnt this a little too late.

英汉对照阅读，对比何其光鲜。表达同样的意思，英语就使用了84个单词，其中竟有12个关系词（connectives）！而汉语52个字，无一虚词。斗劲出分辩，汉语的文字表达的“瘦硬的美”，昭然若揭。

今天的瘦西湖，如同卸下浓妆的仕女，处处闪现一种“瘦硬的美”。

“不美观芍亭”外，无芍药可不美观，只有腊梅。腊梅，迎着冬风，盛开的，打朵的，缀满了枝头，暗递着幽喷香。枝无绿叶，在三九冬风中腊梅，瘦瘦的，硬硬的；

湖畔多柳。瘦西湖的杨柳久负盛名，当春风吹到瘦西湖，细细的柳丝被染成嫩黄色，吐出粒粒绿珠。春意盎然时，绿珠里伸展出柳叶，柳树绕岸的瘦西湖便进入诗境-- “长堤春柳最依依，才过虹桥便人迷”（陈其工）。今天，柳丝，浅褐色的，细细的、长长的，迎着湖面吹来的凉风依依飘零，依依之中，透出了瘦硬。

春江水暖“桥”先知！烟花三月的二十四桥可不是此刻这个样子。玉带般的小桥，静卧在春风杨柳和万紫千红之中。今天，一弯二十四桥，没有鲜花蜂拥，没有绿叶相扶，也没有熙熙的旅客，素面朝天，清丽秀明，有点孤傲，有点瘦瘠。

湖畔青砖小道上，偶有旅客走过；旅客稀少，冰封半域的湖面上游船也稀少，静静的瘦西湖，你今天更瘦俏了。去年，《扬子晚报》曾有报道：从姑苏、扬州等地高校结业的5名女年夜学生，成为瘦西湖首批“年夜学生船娘”。今天，“码头”无人舟自横，“年夜学生船娘”也不知在哪儿避寒去了。

阵风拂来，一两片枯黄的树叶，飘飘零荡，从头顶上飘落下来。

以“西湖”命名的景区在我国多达三四十处，而“瘦西湖”仅扬州一个！

瘦西湖，我不止一次对你的命名赞叹，瘦西湖，美在其“瘦”，而“瘦”字的命名，又反哺了此湖之美。 - 可惜，历史没有留下记实，瘦西湖，是谁人命名，又是从何时起，传布开来。

湖面，瘦瘦长长，迂回盘曲，迤逦伸展，如同天女之腰带，飘落人世。

若把杭州西湖比作丰满妩媚的少妇，那么，扬州瘦西湖则可比作秀气婀娜的少女。

一个“瘦”字，古往今来，引出若干好多诗人的诗性和佳句。记得一位名人游瘦西湖时，曾吟诵道：“板桥歌吹古扬州，我作扬州三日游；瘦了西湖情更好，人天美景不胜收。”

严冬腊月，瘦西湖，闪现出其纤柔羞怯之美，闪现出素净文雅之美，非烟花三月所能见也。

过五亭桥，可折返湖中一长渚，长渚绝顶，有一亭 -- 这就是瘦西湖闻名的垂钓台。

近小亭，地卧巨石，上书：

吹台 三面临水，四面皆门，为中国园林“框景”艺术的经典之作，相传乾隆曾在此垂钓，故别名垂钓台。

-- 为什么不叫垂钓台，而要叫“吹台”呢？

-- 不知道，其中必有典故。

我和驴友一边读卧石上的文字，一边扳谈。

-- 我们就此分手吧。

-- 从南门进园，还不到半个小时哩！

-- 还用得继续谈吗？多保重，再会！

亭内，传来一对青年男女的对话。说着，只见那位女士，伸出手，和男士辞别。

悻悻然，男士走出小亭，踽踽而去。

恰是夕照西下时，亭内那位女士，在夕照余晖的映射下，或蹲，或站，镜头瞄准了五亭桥和白塔。

此女士面善。-- 待我走入亭内，俄然发现。

-- 咦，这不是小K吗？

-- 是啊，M教员！你好，良久不见！

-- 没想到，在这里见到你！（女士伸出手）

-- The world is small! （小K笑吟吟地说，意思是“世界真小”）

驴友见状甚惊。我向他诠释，这位女士是我以前带出来的硕士，扬州人士。

-- 你离校有五六年了吧？

-- 我是2004年读完硕士的。眼睛一眨，六年曩昔了。来，你们俩抓紧时刻，夕照下的瘦西湖美极了，你到这儿来拍两张照片。

见我们两人手持相机，小K热情号召。

-- 这个小亭有一个最佳“框景”的洞门，你蹲在这里，就能看到左边的门洞框着五亭桥，右边的门洞正好框着小白塔。来试试。

-- 哦，真巧。（我连连按下快门）

-- 真是一个框景最佳处！（驴友说）

-- 你咋这么会取景？

-- 我是扬州土著人，这个取景角度，概略扬州人都知道。

-- 你们在这儿聊，我先到小金山去逛逛。（友人暂别）

-- 他的摄影机真高级，是佳能“小白”，光镜头也要好几万哩。（小K望着驴友的背影说）

-- 小K，几年不见，你瘦了。

-- 不仅瘦了，而且老了。你还不知道吧？我至今独身一人，是个剩女哩！（说罢即笑）

-- 啊？剩女？（我略惊）

接下去的扳谈，我才知道，此次她从北京回到扬州老家，是奉“怙恃之命”。小K老迈未婚，急死怙恃。怙恃为她相中了一位男士，扬州年夜学的讲师，让小K速回相亲，因为受命回扬州相亲，已非初度。为了“确保”女儿回家，此次父亲甚至在电话中诈称母病……。

-- 唉，可怜全国怙恃心！（我闻之一叹）

-- 他们传统，觉得独身必苦，却不知道独身的欢愉和潇洒，代沟啊……。

-- 哦。（我不置能否地拥护）

-- 与其和你不爱的人同担糊口重担，生平磨而不合，不如生平走单骑。教员，你说呢？

-- 才女，仍是阿谁才女！不外……。

-- 不外啥？

-- 不外，像你这样的女子，不差钱，不差貌，不差地位，仍是北京一家知名出书社的编纂室主任，生平走单骑，老是一小我生遗憾呀。况且，也要考虑怙恃…..。

-- （小K打断了我）事业成功，家庭和美，谁不想啊？可是，身边又有几个女人能兼得鱼和熊掌？做个剩女，是退而求其次；接管无爱婚姻，窝囊生平，那就是退而求其最次了。

-- 仍是那么有逻辑感，仍是那么舌不饶人！

-- 好比，适才在垂钓台分手的那位男士，没讲几句，还压根儿没到谈婚论嫁的时辰，他倒先和我谈“钱”论“财”，哎……。

-- 你怙恃让你相亲的，就是那位男士？

-- 不外，他仍是个帅哥。

-- 帅哥，这辈子没少见，可人帅心不帅，有啥用？社会此刻只注重治理情形污染，其实，更恐怖的是，人心的污染，你看，就连足球也……。哎，不谈这些。你知道吗？像我这样的剩女，单单北京城，就有五、六万之多。我们有组织，有找乐勾当……。

-- 人的性格一辈子生怕也改不了。昔时，只要你在课堂，硕博念书谈判会，就毫不会冷场。今天的你，依旧滔滔不尽，依旧舌不饶人。我想，和你谈恋爱，其实很轻松，只消带耳朵…… 。

-- 哈哈哈！（小K仰天算夜笑）

远处，驴友背着他的佳能“小白”，朝我们走来。

-- 哦，教员，我得告辞了。怙恃在家里等着我的回音，今夜，我还要乘动车，赶回北京呢。

-- 好啊。祝你幸福！（我伸出手）

-- 教员心宽体胖，红光满面。要注重磨炼和减肥。

-- 感谢！你瘦了，对糊口的立场依旧很硬。

-- 健康欢愉，唯我所求。感谢教员说我瘦了。

-- 和昔时对比，你此刻有一种“瘦硬的美”。

-- “瘦硬的美”？（小K一脸疑心）

-- 曾记否，昔时我给你们剖析鲁迅作品的英译的时辰，讲过“瘦硬的美”和“丰腴的美”吗？

-- 记得，记得！（小K绽开笑脸）

-- 严冬腊月，我在瘦西湖一日，看到了，赏识了瘦硬的美，没想到，与你重逢，还领略了你的瘦硬的美呀！

-- 哈哈哈，哈哈哈。教员，不改昔时诙谐！

-- 你我都一样，难改昔时哟。

西沉的夕照，激动慷慨年夜方地把余晖抹在小K的脸上，红扑扑的，剩女残剩的青春依旧焕发。

仓皇告辞。

公园2010年元月12日。在瘦西湖一日，领略“瘦硬的美”。

2010年1月25日礼拜一初稿